孩子的“小学校”没了,转去“大学校”能不能适应?学年“成绩单”回答了“撤并之问”

2025-06-27 07:34:39杭州网

“先进集体”“标准化学校”“杭州市示范学校”……淳安县鸠坑乡中心小学原址里,一块块铭牌依然挂在斑驳的荣誉墙上,可校园里已经没有了孩子们的声音——一年前,随着全校26名学生转出,有着70余年历史的鸠坑乡中心小学完成了撤并。而在17公里外,朗朗读书声穿过威坪镇小学教学楼前的大树、塑胶跑道和球场,传出围墙。“一些学生少的学校都并到中心镇来了。”威坪镇小学校长方芝华说。

2024年,杭州市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撤并乡村小规模学校10所,支持淳安开展全域公共服务一体化试点”。淳安县也下发了《关于以超常规举措推进淳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实施意见》,学生人数30人以下的鸠坑乡中心小学就在撤并之列。然而,面对学校撤并,家长不免担忧:孩子上学、放学怎么办?校车接送点够不够?到新学校,孩子能很快融入吗?如今,一学年过去了,这些“撤并之问”的答案已然清晰……

一个班仅一两名学生,“小学校”必须向“大学校”靠拢了

淳安是浙江省面积最大的县,“八山半田分半水”的地貌特征决定了当地乡村学校点多面广。淳安县中小学数量曾达800余所,而到了2024年,这一数字仅为80余所。乡村中小学“撤点并校”的节奏随着生源的减少而加快,这在全国也是一个普遍的现象。

方芝华在鸠坑乡中心小学有过15年的从教经历,他记得,生源最多那年,全校也只有80余名学生。2019年,方芝华调动至威坪镇小学工作时,鸠坑乡中心小学只剩40余名学生。“人少的班级只有一两个学生。”方芝华感慨道,在那种学习环境里,学生最大的感触可能就是孤独,“这样的班级怎么称得上‘集体’呢?孩子们对这个词连概念都没有。”

“课上抛个问题,老师和学生只能你看我、我看你,完全找不到上课的感觉。”“90后”老师华晓雯曾是鸠坑乡中心小学的一名班主任,她和同事都曾感到迷茫——学生越来越少,自己该何去何从?

话说回来,学生虽少,老师肩上的担子却一点都不轻。华晓雯当时不仅要教多门学科,还要兼着学校党务、德育、后勤等工作。“一人多岗”“包校管理”“包班上课”,老师们已无暇顾及个人职业成长。为此,家人、朋友曾劝华晓雯回富阳老家工作。华晓雯犹豫过,最终还是没舍得走。

2024年,根据“高中教育向县城、义务教育向中心镇、学前教育向乡镇中心”的三圈集聚目标,淳安县有10所学校有序撤并,涉及村小学生330人。在推进过程中,老师逐一上门家访,询问家长意愿,将学生合理安排到新学校。考虑到学生上下学问题,淳安县配备了77辆校车,设置了近150条接送线路和800个站点。

去年9月1日,原先在鸠坑乡中心小学和宋村乡中心小学就读的41名学生走进了威坪镇小学。华晓雯也来到了威坪镇小学,担任二年级某班的班主任,班里有37个学生,比鸠坑乡中心小学撤并时全校学生还多。学生多了,华晓雯面对的问题也更多更复杂,她焦虑过,但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现在可以一门心思地备课,等带班稳定了,打算往学科竞赛的方向多做些准备。”她说。

孩子还能选择去县城读书,陪读家长也能“找个活干”

去年开学时,四年级女孩钱佳蕙搬进了威坪镇小学的新宿舍,面对陌生面孔、陌生环境,她一脸茫然,眼眶不禁红了:“我失去我最好的朋友了……”

钱佳蕙口中那个“最好的朋友”,是她在鸠坑乡中心小学的同学瑶瑶。学校撤并时,瑶瑶没有选择和钱佳蕙一样去威坪镇小学就读,而是去了位于县城的千岛湖镇第一小学。

去年9月,淳安县推出了一项名为“安居优教”的政策,旨在向有意向进城就学家庭提供学位、住房、就业、出行、就餐等集成化基本公共服务,助力农村学生进城就学,带动农村人口进城集聚。按照该政策,瑶瑶一家如果在统一安排的保障性租赁住房庄天岭家园小区租住,每月根据户型可享受每平方米10元至18元的租房补贴。

瑶瑶的妈妈洪卫仙放弃了这项补贴。当时,她的侄女和瑶瑶一起从鸠坑乡中心小学转入千岛湖镇第一小学就读,于是,她就和嫂子在距离学校仅500米的小区合租陪读,两家平摊房租。近几年,洪卫仙和丈夫一直在村里务农,进城陪读后,她很快察觉到了女儿的变化。“以前我们都是放养,现在感觉学校严了不少,作业也多了。”洪卫仙说,刚到县城读书那半学期,女儿几乎天天哭,“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顾着孩子的学习,她也感觉到了,一学年下来,读书更自律了。”

王琳是瑶瑶现在的班主任,她对于瑶瑶的情况并不陌生。瑶瑶转校前,学校组织老师前往鸠坑乡中心小学了解学生的基本信息,建好“一生一档”,并通过点对点家访深入了解学生与家庭。“瑶瑶很文静,刚来的时候可能有点认生。”王琳说,目前,瑶瑶的学习成绩在班里属于中等,“她融入新集体特别快,现在学习、生活上有什么问题都会大胆地提出来。”

截至目前,淳安已试点带动453名农村学生集聚县城,而陪读的家长在县城也能够找到自己的位置。在庄天岭家园小区,陪读家长以老人、妇女为主,人社部门梳理了1623个就业岗位,通过举办专场招聘会、开展免费职业技能培训等方式,为陪读家长提供就业辅助。目前,有就业意愿的陪读家长就业率达96%。还有家长在小区周边开办了来料加工点,每月可带动周边居民增收1000元以上。

搬进“新家”后,师生们的日子都变得“丰满”了

即将过去的这个学年里,“失去最好的朋友”的钱佳蕙在威坪镇小学并不孤单。课间活动时,她在操场上和同学们玩在一起。“那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指着不远处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说,“她和瑶瑶一样有长长的头发。”

长发女孩叫夏雯依,是宋村乡中心小学撤并后转来的学生。钱佳蕙和夏雯依都喜欢画画、唱歌,钱佳蕙喜欢古风歌曲,夏雯依则爱听网络流行歌曲。在新环境里,两个女孩很快熟络起来——课间,她们会手牵手上厕所;吃早饭时,不爱吃肉馅的夏雯依会把肉都给钱佳蕙;做作业时,她们会你教我、我教你……什么是“最好的朋友”?她俩的回答惊人一致:“就是互相帮助,陪伴对方,无论什么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仅是人际交往,在学习方面,像钱佳蕙这样转校的孩子也有了新的体验。不同于以前一个老师面对几个学生的冷清,现在的课堂上,分组讨论成了常态。“孩子们面对问题,就是需要不同思想的碰撞。”方芝华介绍道,学校还有体艺节、威酱节、科技节、美食节可供孩子们参与。前不久,香港作家马家辉受邀来到学校第六届阅读节,给孩子们讲了一堂主题课。

对于老师来说,走进新的学校也是“圆梦”的开始,比如“95后”体育老师姚子潇。初见姚子潇时,他正带着队员们在球场上踢球,看起来热情满满。很多老师都知道,姚子潇的这股热情源于多年前的那场“意难平”。

2021年,淳安县组织过一次中小学男子足球赛。当时,鸠坑乡中心小学把全校男生叫到一起,都凑不出一支足球队,让女生加入才勉强够数。后来,县教育局还更改了比赛名称,把“男子”两个字去掉了。“那次没拿到任何名次。”姚子潇苦笑道,“想起来都有点悲壮。”

来到威坪镇小学后,姚子潇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今年5月13日,他带领的女子足球队在今年淳安县小学生足球比赛中拿下女子组金奖,这也是他带队以来收获的第一份荣誉。“和我们一起转校过来的六年级老队员胡念依特别开心,这是她第一次跟着女子足球队到县里比赛。”姚子潇说,“拿下金奖,这样的荣誉感对于孩子来说特别珍贵。”

有意思的是,钱佳蕙在原学校也曾是姚子潇的队员,为了凑够人数才硬着头皮和男同学一起参加比赛。“我其实不太爱踢球。”钱佳蕙笑着说,“现在好了,有得是同学可以让老师挑了。”

眼看着就要放学了,钱佳蕙和夏雯依已经商量好回宿舍后要一起看哪本小人书。学生宿舍是改造提升过的,床铺、衣柜、书柜等家具,以及空调、照明、通风、排水等设施设备一应俱全。每间宿舍都有自己的“宿舍文化”建设,那是老师和孩子们共同布置的,孩子们住着都觉得很温馨。“跟家里差不多。”钱佳蕙说。

微议

挪一挪,更“活”了

首席记者钟玮

乡村小规模学校生源逐年减少,原因之一就是乡村劳动力向城市流出。包括杭州在内的许多城市都为进城务工人员子女提供了就学条件,更出台一系列政策让进城务工的家长安心就业,让他们的孩子学有优教。而在另一面,留守农村的孩子和他们的家庭对于美好教育的期盼同样应予满足,刻不容缓。

从担心学校撤并后孩子读书多有不便,到家长陪读可以申请租房补贴;从上课时老师和学生面面相觑,到分组讨论成为课堂常态;从全校艰难凑出一支男女混编足球队仍铩羽而归,到拿下县级比赛金奖……学校撤并带来的变化,恰如淳安县在突破乡村教育发展桎梏、优化教育资源配置、探索教育优质均衡发展路径的过程中交出的一份“成绩单”。而举全县之力促进基本公共服务均衡可及、优质共享,奠定城乡教育融合发展的基石,正是回答“撤并之问”的真正底气。

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乡村小规模学校这棵“树”或许在撤并中“消失”了,可学生、老师都在新的教学环境中找到新方向、有了新目标——这么一挪,乡村的教育更“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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