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父亲年轻时帮岳父誊抄的药书
橘井“家”缘
文/徐文峰
佳缘不常遇,但往往“家”缘总相逢。
近日整理书籍,霎时眼前一亮:三本黄颜色的书籍像魔术师变戏法一样蹦跳出来。小心翻看这三本已存世60多年的书籍,我“悟”到了我们一家与橘井(中医)的“家”缘。
其实,这几本黄颜色的软皮书是外公留下来的,准确地说是父亲年轻时替外公誊抄的中医书籍。书籍用传统的二元纸制成,大小如小学生课本,厚度如手指厚,字体是父亲用小楷毛笔工工整整抄写的。不知父亲花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书籍还是线装本,书页是从左翻到右,古色古香,较为考究,只是书壳有破损,不十分完整了。
我清楚地记得软皮药书是四本。现保存的三本,一本书页上写着医学入门;另两本写着医理觉原上和医理觉原下;还有一本写着“药方药例”的书不知什么时候搞丢了,遗憾得很。
外公罗贯一,又名罗诗咏,出生于光绪十八年(1892年),外公年轻时考取了“秀才”,算是当时罗氏家族中文化水平较高的。我那当教授的二表哥的名字就是外公给取的,外公晚上做梦十八罗汉从自家房屋的上空渡过,翌日二表哥就呱呱出生了,因此,外公取“罗汉渡(度)过”之意给二表哥取名“罗汉度”。
我对外公没有什么印象。但我见过我们的“全家照”,我那时仅几个月,母亲用襁褓裹着紧紧抱着我,而我只露出了一张小脸。已过古稀的外公则是长须飘飘,仙风道骨的,有学者的气质。
外公什么时候学的中医,师傅为谁?我尚不知道。但我知道上世纪30年代至50年代,他是梁山县(今重庆市梁平区)城的名中医,在县城南正街开了一间名气响亮的药铺诊室,悬壶济世,生意一直很好。后来,在县中医院当医生的刘殿候是我外公的师弟,当时师兄师弟两人的医术不分伯仲。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一马平川的梁山机场(现梁平机场)成为大后方离日军前哨最近的机场,中国空军进驻梁山县。据长辈回忆,有一名年轻的空军飞行员得了“怪病”,在其它地方医治无啥效果。后经人介绍到我外公“罗先生”的诊室,真是杏林春暖,我外公亮出平生所学,药到病除,妙手回春,这位空军飞行员又重返了鏖战日寇的火热战场。为此,一些空军官兵成了我外公的药铺诊室的常客。我漂亮的大姨、二姨一个嫁给了一位赵姓的中国空军工程师,一个嫁给了姓林的空军飞行员。可以说,还是我外公的中医诊室牵的“红线”呢!
转眼,抗战进入春寒料峭的1944年,梁山机场大规模扩建,4万多劳工涌入,小小梁山县城一时人满为患。由于卫生条件极差,生活废水废渣污染,夏天一到,苍蝇乱飞乱撞,突如其来的霍乱病在梁山县城暴发,患者伤口被感染流脓不止,不少人员染病身亡。善良的外公雷厉风行积极参与救治,挽救了很多患者。
据母亲回忆,公私合营成立县卫协(今区中医院前身),组织安排外公进县卫协当中医师,外公说,习惯了自由,就不去了。我外公就介绍医术同样高明的他的师弟刘殿候去,刘殿候顺利进入了县卫协。刘殿候老先生1983年还被卫生部授予了“全国卫生先进工作者”称号呢!母亲还告诉我,后来万县地区卫校招揽人才,想请外公去学校教书,外公也婉拒了。
其实,外公还是该去。上世纪50年代,外公的中医诊室生意一落千丈,被迫迁到金带小镇行医。外公医术精湛,前来找他看病的人,病很快就被治好,名声口口相传,附近的仁和场、马家场很多人慕名而来找他看病,生意又很快好起来,外公还带了3个徒弟,手把手教他们,徒弟都很敬重他。外公医德高尚,看病时收费很低,遇到有困难的人有时就不收费,经常有人把自家种的蔬菜、粮食送来表示感谢;病人病情重无法自己来看病,他就出诊到病人家中去,哪怕是刮风下雨都要穿着特制的钉鞋,拄着拐棍去出诊。在一次夜晚出诊中,外公摔成了重伤,于1967年农历正月离世,享年75岁。
作者父亲年轻时帮岳父誊抄的药书
外公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留下了宝贵的“财产”——父亲年轻时帮外公誊抄的药理书籍。
再“细说”一下这几本书籍。《医学入门》记载了外公行医的医学入门问答、五脏六腑问答和五脏开窍、五脏之声、六经见证等知识和体会。
《医理觉原》上下册,分序、凡例、目录,阐述了四诊总论、十脉提纲说、阴阳篇,其中还有肝脏歌、肾脏说等医理参悟。如《诸脉提纲体象论》中将脉象分为了浮脉、沉脉、迟脉、数脉、细脉、短脉、长脉、洪脉、濡脉、弦脉等29种,齐全而细微,十分难得。
《药方药例》中则穷尽了外公杏林一生的行医良方和行医案例,十分珍贵。
我中学之时,曾经看过《药方药例》,对其中两药方啧啧称奇。一是治狂犬病方,由10多种中药材加上药引制成的药丸子。父母曾说,此药丸效果神奇,治好的患者不在少数。二是治狐臭方,依稀记得是用生绿锈的古代铜钱,用火煅之,再用外公泡制的药酒(具体是哪几味中药已无印象)擦刮腋下,反复一周左右擦刮,一天四五次,就能断根不反复。你说珍贵不珍贵?
兴许是我家与橘井的“家”缘割不断。日历翻到1968年,又一个早春来临,我的弟弟呱呱落地。但很快我细心的母亲发现,弟弟吃奶后没隔一会就呕吐,并且愈发严重,成了又吐又屙。在医生那里看了也无多大效果。眼看弟弟一天天瘦下去,又听说与弟弟同样病的一小孩去上海做手术,最终也没医好,“走”了。父母亲心急如焚……“去找刘三先生吧!”母亲想到了我外公的师弟刘殿候(当时我外公已离世)。
我母亲心中的“刘三先生”刘殿候老先生像我外公一样长须飘飘,在县中医院坐诊。刘老先生望闻问切后,肯定地说,不要紧,这是小孩“不开窍”,西医叫“幽门狭窄”。结果老先生刘殿候仅开了一味中药——麝香,吩咐母亲打成粉,回去取一些麝香粉末倒在蒸熟的热饭上,倒扣在弟弟的肚脐上,用帕子扎紧,医治弟弟的病。
真是奇了,用这个办法二、三次后,弟弟吃东西就利索了,再几回就不吐不屙了,很快痊愈。弟弟一天天长大,高考时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四川大学生物系。
“悬壶长揖玉堂仙,细饮尝甘橘井泉。神农往矣不可问,华佗妙处谁能传。”聪明的弟弟时常回忆他与中医的缘分,由衷说道:“不得不感谢刘老先生,不得不感谢中华传统瑰宝——神奇的中医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哦!橘井之芬芳浸润了家“缘”。
“家”缘,亦是佳缘。
作者简介:徐文峰,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梁平区政协二级巡视员,梁平区作协名誉主席。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经济日报》《重庆日报》《作家视野》《环球人物杂志》等报刊。
图片由作者提供
编辑:朱阳夏责编:陈泰湧审核:冯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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